Nov 29, 2014

辜鸿铭的西文学习法

辜鸿铭的西文学习法

余一彦博士
辜鸿铭,精通九国的语言文化,国学造诣极深,曾获赠博士学位13个之多。他的思想影响跨越20世纪的东西方,是一位学贯中西、文理兼通的学者,又是近代中学西渐史上的先趋人物。
辜鸿铭10岁时就随他的义父英人布朗踏上苏格兰的土地,被送到当地一所著名的中学,受严格的英国文学训练。课余的时间,布朗就亲自教辜鸿铭学习德文。布朗的教法略异于西方的常规,倒像是中国的私塾。他要求辜鸿铭随他一起背诵歌德的长诗《浮士德》。布朗告诉辜鸿铭:在西方有神人,却极少有圣人。神人生而知之,圣人学而知之。西方只有哥德是文圣,毛奇是武圣。要想把德文学好,就必须背熟歌德的名著《浮士德》他总是比比画划地边表演边朗诵,要求辜鸿铭模仿他的动作背诵,始终说说笑笑,轻松有趣。辜鸿铭极想知道《浮士德》书里讲的是什么,但是布朗坚持不肯逐字逐句地讲解。他说:只求你背得熟,并不求你听得懂。听懂再背,心就乱了,反倒背不熟了等你把《浮士德》倒背如流之时我在讲给你听吧!半年多的功夫辜鸿铭便稀里糊涂地把一部《浮士德》大致背了下来。
第二年布朗才开始给辜鸿铭讲解《浮士德》。他认为越是晚讲,了解就越深,因为经典著作不同于一般著作,任何人也不能一听就懂。这段时间辜鸿铭并没有停顿对《浮士德》的记诵,已经可谓倒背如流了。
学完《浮士德》,辜鸿铭开始学莎士比亚的戏剧。布朗为辜鸿铭定下了半月学一部戏剧的计划。八个月之后,见辜鸿铭记诵领会奇快,计划又改为半月学三部。这样大约不到一年,辜鸿铭已经把莎士比亚的37部戏剧都记熟了。
布朗认为辜鸿铭的英文和德文水平已经超过了一般大学毕业的文学士,将来足可适用自如了。但辜鸿铭只学了诗和戏剧,尚未正式涉及散文。布朗安排辜鸿铭读卡来尔的历史名著《法国革命》。辜鸿铭这时用自学方式,自己慢慢读慢慢背,遇有不懂得词句再去请教别人。但只读了三天,辜鸿铭就哭了起来。布朗吃惊地问:怎么了?辜鸿铭回答说:散文不如戏剧好背。布朗又问辜鸿铭背诵的进度,发现他每天读三页,于是释然:每天读得太多了。背诵散文作品每天半页到一页就够多了。背诵散文同样是求熟不求快,快而不熟则等于没学。
辜鸿铭所在的中学课程本来是极繁重的,但由于各科在布朗身边都提前打下基础,整个学习的过程便变得毫不费力。学校的功课既然顺利,没事时辜鸿铭便接着记诵卡来尔的《法国革命》。他越读越有兴趣,可是读多了便无法背熟。若按布朗的要求慢慢来,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就这样时快时慢地把卡来尔的《法国革命》读完了。后来辜鸿铭终于征得义父的同意,可以随便阅读义父布朗家中的藏书了。有许多书,辜鸿铭并没有打算背熟,但也在不经意间过目成诵了。
布朗对养子的寄望极高。他曾告诉辜鸿铭:我若有你的聪明,甘愿做一个学者,拯救人类;不做一个百万富翁,只造福自己。让我告诉你,现在欧洲国家和美国都想侵略中国,但是欧洲各国和美国的学者却多想学习中国。我希望你能够学通中西,就是为了教你担起强化中国教化欧美的重任,能够给人类指出一条光明的大道,让人能过上真正是人的生活!
依照布朗的计划,辜鸿铭应该先在英国学文、史、哲学及社会学,然后再到德国学习科学。学成之后才可以回到中国修习常规文化。布朗当初确实没有看错,辜鸿铭十四岁时,学术造诣就已经非一般人所能比。他只用了短短四年的时间,不仅初步完成了布朗拟定的家庭教学计划,而且基本上修完了所在中学的各门主要课程。布朗不禁暗自为养子的聪明而感到骄傲。辜鸿铭在学校里初步掌握了拉丁文和希腊文,其他课程的成绩也都很出色,已经可以申请毕业了。
大约在1872年春季,辜鸿铭十五岁正式入爱丁堡大学就读。辜鸿铭在爱丁堡大学的主修科为英国文学,同时兼修拉丁文、希腊文、数学、形而上学、道德哲学、自然哲学、修辞学等科目。辜鸿铭在学习拉丁文、希腊文时又不知暗自哭了多少次。他立志读遍爱丁堡大学图书馆所藏希腊、拉丁文的文、史、哲名著。刚开始时,读多少页便背诵多少页,还没觉得多么困难;后来随着阅读量的逐渐增大,渐渐感到吃不消了。他要自己坚持,再坚持,一定要一路背诵下去。辜鸿铭晚年忆及此事时曾说:说也奇怪,一通百通,像一条机器线,一拉开到头。到后来,不仅希腊、拉丁文、即如法、俄、意各国的语言、文学,辜鸿铭也能做到一学就会,触类旁通。据说辜鸿铭回国后,除了本国语言外,尚能操九种文字与人交流,基础主要是在爱丁堡大学读书时打下的。
《论语·季氏》有云: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至于字的意思,注为有所不通,钱穆先生解作经历困境,辜鸿铭则自谓吃不消。他晚年曾对人说:其实我读书时主要的还是坚持而学之的方法。久而久之不难掌握学习艺术,达到不亦悦乎境地。旁人只看见我学习得多,学习得快,他们不知道我是用眼泪换来的!有些人认为记忆好坏是天生的,不错,人的记忆确实有优劣之分,但是认为记忆力不能增加是错误的。人心愈用愈亮!辜鸿铭忆起读书时的往事,不禁感慨道: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当时人们多认为辜鸿铭的博学在于他的天赋聪明,辜鸿铭自己是不承认的。
18774月,辜鸿铭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所有相关科目的考试,在英国文学方面的学位考试中又表现非凡,顺利独得了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这一年辜鸿铭20岁。
辜鸿铭自莱比锡大学毕业后,又赴巴黎短期进修法文。布朗又为辜鸿铭联络入巴黎大学,意在让他学一些法学和政治学。其实当时辜鸿铭只有22岁即已遍学科学、文学、哲学,并熟谙各国语言,造诣确非一般中国留学生可比。辜鸿铭以极快的速度读完了巴黎大学整学期的讲义和参考书,除偶而去学校上点感兴趣的课以外,辜鸿铭都在家自己读书,并每天抽一点时间教他的女房东学希腊文。从刚开始教他学希腊文字母那天起,辜鸿铭就教她背诵几句《伊利亚特》。他的女房东笑着说:你的教法真新鲜,没听说过。于是,辜鸿铭就把布朗教自己背诵《浮士德》和莎翁戏剧的经过讲给她听。她说:好,我就这样学下去。辜鸿铭说:等你背熟一本,你就要背两本,挡都挡不住。
辜鸿铭的女房东常常拿着《伊利亚特》来到他的房间,把学过的诗句背给他听,请求他的指点。辜鸿铭的教法果然有效,他的女房东在希腊文方面进展神速。许多客人见辜鸿铭教她学希腊文的方法与众不同,都大为惊讶。
辜鸿铭后来曾对晚清直隶布政使凌福彭说:学英文最好像英国人教孩子一样的学,他们从小都学会背诵儿歌,稍大一点就教背诗、背圣经,像中国人教孩子背四书五经一样。从辜鸿铭教他的女房东学希腊文的过程中可以看出,背诵《伊利亚特》的要旨即在于创造了一种真实的诵读感受,如在希腊国土受希腊纯正的启蒙教育一般。此法乍看强度大,难度亦大,其实则不然。若由字母而单词,再简单拼句,则学习者在心理上就生成学外国语言的隔阂情绪了。辜鸿铭还依此法教会了他的女房东简易的拉丁文,也不过三两个月的功夫而已。
辜鸿铭深厚的西方素养即得益于童年背诵《浮士德》、莎士比亚的经典。他后来在北京大学教英诗时,有学生向他请教掌握西文的妙法,他答曰:先背熟一部名家著作做根基辜鸿铭曾说:“今人读英文十年,开目仅能阅报,伸纸仅能修函,皆由幼年读一猫一狗式之教科书,是以终其身只有小成。他主张“中国私塾教授法,以开蒙未久,即读四书五经,尤须背诵如流水也。
(摘录《北大四才子》一书)

Nov 28, 2014

素读经典之美

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小学   陈琴简介:
    陈琴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小学语文教师。十余年致力于小学语文“素读”经典的探索。她的学生在小学毕业前基本能达到“背诵十万字,读破百部书,手写千万言”的目标。《广东电视台》《广州日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南方周末》都曾先后报道过她的事迹。被共青团广东省委评为“推广古诗文优秀个人”;是团省委每年派往香港进行“国学文化教育交流”的骨干教师;被《小学语文教师》推举为“教坛新秀”,曾以《与经典同行——陈琴和她的经典课堂》为题对其事迹进行过专题报道,并被评为“2007年推广经典诵读百名优秀教师”;入选《小学教学"语文版》的07年封面人物。近年来,先后在香港及全国各地讲课或作报告十余场,主编的《中华经典美文诵读系列》丛书,被广东省新闻出版局评为2006年度优秀出版物。她所撰写的多篇论文散见于《人民教育》《基础教育》《小学德育》《小学语文教师》《小学教学》《小学语文》等专业期刊,其所开创的经典“素读”课堂目前正被业界许多老师纷纷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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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素读”?

      “素读”的提法是日本人最早说的。日本人把我们古代私塾的授课方式定义为“素读”。国际著名的右脑开发专家、日本教育学博士七田真在《超右脑照相记忆法》的“第五章——教育的原点是背诵和记忆”里这样论述:“‘素读’就是不追求理解所读内容的含义,只是纯粹地读。明治以前的日本教育就是这样按字面来教孩子‘素读’中国的四书五经的。”七田真还说:“这种不求理解、大量背诵的方法是培养天才的真实方法,也就是右脑教育法。犹太教育培养出了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他们的教育就是以记忆学习为中心,强调反复朗读。” 日本筑波大学的加藤荣一教授在《天才满世界》对素读的诠释是这样的:“素读”就是要大量的死记硬背,是使脑子变聪明的方法。他说古代日本人的做法就是‘素读’——不求理解含义、只照着字面朗读汉籍(即中国的经史子集)。战前获得诺贝尔奖的日本科学家有10个人,他们全都作过这种‘素读’练习。汤川秀树先生从3岁就开始接受这种训练了。“素读”法直到今天依然是犹太人早期教育的主要手段。他们的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要接受每天六到十个小时的教育活动,其中诵读经典是这个时期的重要课程。每个孩子必须从三岁就开始接受“素读”训练,他们的《希伯来圣经》(即《旧约圣经》)、《塔木德》等经典都刻入了每个人的记忆深处。
      中国传统的母语教学也是以“素读”法为主要的手段,两千多年里,这种方法从没被怀疑过。中国历史上那一代代的文化巨擘就是靠这种方式获得坚实的童子功的。先来看看“素读”法跟我们今天的母语习得法到底有何不一样——
      我们只看两点:
      其一、旧时的素读,追求以记诵为目的。把所读的书完全烂熟于心,不似今天这样蜻蜓点水般:翻过千万卷,却没有读破一本书。这种雁过无痕似的读,难以获得积累的功效。古人强调要忠实原文、一字不漏地背诵。整篇背诵的奇妙功效是不言自明的。唐代诗人杜牧在《答庄充书》中论述:好文章是“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兵卫”的。任何一篇好文章绝不是字词句段的拼盘,可以随意拆散随意组合,它是“意”、“气”相连,受“兵卫”呵护而贯穿始终的。我们现在是常常让学生断章取义地“选择你喜欢背诵的段落”,这种碎片似的记诵缺少整体意境,往往记得不深刻。因而,大多数学生对课文中的字词句都没多少印象,只是了解内容,而难以达到对文意的深刻感受,更谈不上对作者行文的“气”势参悟了。因而,我们看旧时只要有机会进私塾的童子,两三年功夫,就可吟诗作对,出口成章,挥豪成文,而现在的一个大学本科生连写一首打油诗都很困难。为什么?
      让我们记一记朱自清先生在《论诗学门径》中说的话:“偶然的,随意的吟诵是无用的,足以消遣,不足以受用成果。得下一番切实的功夫,便是记诵。学习文学而懒于记诵是不成的,特别是诗,与其囫囵吞枣或是走马观花地读十部诗集,不如仔仔细细地背诵三百首诗。这三百首虽少,是你自己的,那十部诗集虽多,看过了就还了别人……读了还不和没读一样!”(《朱自清全集》;第二卷》)
      我们通常佩服学者的渊博学识,更倾慕他们的功底深厚。其实,他们读过的书许多人都是“知晓”的———知道其书名,晓得书中的片言只语。
      清人张潮说:“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用书不难,能记为难。”张潮对书的“藏、看、读、用、记”的评价告诉人们,“记”是第一位的,是背诵量决定了一个人的运用语言的能力强度。所以,好文章背诵得多,灵巧的词采、晓畅的章句、铿锵的声律、精密的谋篇,口诵心维,日长月久,习焉不察,内化为自己能力的一部分。加上日后的泛观博览,慎思笃行,人性世情的历练后,常于不经意处却已层楼更上。
      其二、旧时私塾里的诵读本都是文质兼美的典范文献,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经典。经典有什么好?
      伊塔洛·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中说的一样:“这种作品(经典)有一种特殊效力,就是它本身可能会被忘记,却把种子留在我们身上。”
      我个人认为,真正的阅读绝对不是只读跟自己的理解水平相当的文字,必须是有智力挑战的坡度,那些要深植我们记忆深处的文字,就更应该是那种值得我们一辈子“玩味”的文字了。比如,我小时候读《增广贤文》中有一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这个句子好懂吧?可是,我可能属于特别迟钝晚熟的家伙,到初三时,有一天发现我家后院种的月季,向南的那边的花开得多且大,而北面缺少阳光照耀的月季叶子长得大且绿,花儿开得很少。于是猛然间明白了“向阳花木早逢春”的含义。如果当时我的记忆里没有储备这句话,也许就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受。我总认为好的文字是一贴养身的良药,其药效是明眼难见其猛劲,身心却受其滋养。到了一定的时机,总会因其存在而福德圆满。比如,有多少少年能懂得《易经》里乾卦第一中的“潜龙勿用”“亢龙有悔”?但是,这样的文字储存在记忆里,就会是我们人生的护心丹,紧要关头,它们总会起到回天有术的奇效。
      此外,单从语言的传承规律而言,古人将“素读”经典作为母语学习的主要途径,可谓是最便捷最有实效的方法。汉语的发展具有非常强的因袭性。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们的母语体系就已经相当完善了,语言的词汇、词性结构、句法结构以及音乐质感等各方面都已相当成熟。每一个读过诸子百家典籍的人,无不被那精辟洗练、生动优美的语言文字所震撼。我们至今仍沿用的格言、成语等经典词句大多数源自诸子百家的学说,汉语言活力的源头就在我们的经史子集的典籍里。单是这些典籍的语言风格,就足为后世的模范。比如有学者这样论述《孟子》的语言:“后来统治了我国2000多年的标准书面语,在《孟子》那里已经臻于成熟,并成为后世古文家绝好的典范”(《30部必读的国学经典》)。我们读先秦散文一直到唐宋八大家就会发现,这是不争的事实,后来的散文大家无一不受老庄及孟子的影响。尤其是政论语言,多是孟子之风。而我们现在所读的白话文章,就语言文字而言,却鲜见有经典文本那种精炼简约、晓畅准确的功力。
      比如,你让三岁的孩子读《儿歌三百首》和读《诗经》《唐诗三百首》这样的文字哪一种更有意义呐?有一次,我教三岁多的女儿读《蚂蚁搬虫虫》,原文是:“大蚂蚁,搬虫虫。一个搬,搬不动;两个搬,掀个缝;三个搬,动一动;四个五个六七个,大家一起搬进洞。”我开始读了三遍,女儿边玩边听,却不跟读。第四遍,我再念:“大蚂蚁,搬虫虫,一个搬——”,女儿突然接口:“一个搬,不肯动;两个搬,搬动动;三个搬,还没用——”我当时一边笑一边就想,我们一二年级的许多儿歌竟然是这些三岁幼儿都可改编出来的呀!这些内容给孩子们当娱乐读本是可以的,但是没有必要费工夫储存。同样是讲虫虫的,我宁愿选择〈诗经〉里的《螽斯羽》来记: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敏敏兮;螽斯羽,辑辑兮,宜儿子孙,蛰蛰兮.多美的象声词,多美的意境和格调!那些大虫虫如何能跟这样的文字在一个人的记忆中比肩而立呢!大卫·亨利·梭罗说:“首先要读最好的书,以免来不及将它们读完。”

      教师是“素读”经典的引路人。
      教师的阅读,是个尴尬的话题。我自己并不是一个苦读的人。读的书很少,面也很窄。实在不敢在老师们面前卖弄。只是,有一个体会可以跟大家分享。我觉得语文老师一定要读完那几本摆在我们面前的诸子名著——《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周易》《老子》《庄子》《六组坛经》。这几本书,加起来不足十万字,却足能证明中国为什么是儒释道三家一统的国度。
      现在很多读书人都没有去读这些原著文字,却读了很多注解这些文字的书。比如,你没有读《论语》,却去读南怀瑾老师的《论语别裁》,那就是绕弯道了。唐朝的读书人比我们聪明,他们那时候也是面对着繁杂的书库,也主张胡乱地读,风吹哪页读哪页。可是必得经过一个虔诚的经典阅读训练期,也就是说:素读经典。今天,面对浩瀚的书海,我们可以学学唐人的做法,由儒家经典再辐射到诸子百家。像苏东坡,就是这样。你看他读儒家的道家的法家的墨家的释家的,各家的代表名著全都烂熟于心。
      五四之后,几代的中国人都错过了经典启蒙的训练,老师也是。师范院校里能练练书法的,工作后就算是有点底气的了,腹有诗书,是到季羡林钱钟书那一辈人的绝唱了。2009年7月11日,中国损失了两位文化巨星:季羡林先生和任继愈先生。那一天,我在新加坡的圣婴小学门前沉思:我们这个民族,还有能力培养像季羡林这样的真学者吗?18岁的季羡林,在济南省立高中读书。他后来说自己五六十年来笔耕不辍,全因在这有位名叫董秋芳的国文老师。一年之后,19岁的季羡林考入清华。但耄耋之年,他依然把自己一生的学养修为归于那位董老师的引路之功。可见,教师对学生的影响往往是终生的。
      我想,举目而视,我们现在已经鲜见董秋芳那样有影响力的教师了。可是,我们可以一代代接力,总有一天,我们的课堂会成为再造大师学者的摇篮。
      从我们自己开始,来一点小小的改变。每天挤出一个小时读点书,背诵一小段有份量的文字。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在山东有一位我所敬仰已久的陶继新老师,前不久,他告诉我一个令我十分震惊的事。他说自己是从49岁开始每天背诵一段文字,几年下来,背诵了好几本书。《论语》是这样背熟的,《老子》是这样背诵的,好多唐诗宋词是这样背熟的,现在开始背诵《易经》。因为坚持背书,退休之后,他开辟了一条新的人生之路,每年依然在写作,到处讲座,走进了文化研究的新天地。好书真是慈悲菩萨,总是有求必应。关键是我们有求取的心,应验总会依约到来。我最近在学英语,我一直希望自己有机会读一读纳博科夫和卡尔维诺的原著,这个愿望放在心里快二十年了。前几天,我去新加坡,跟那里的老师聊天,虽然有英语环境的他们,每天都在坚持阅读和记忆英语单词,他们说,就算会讲英语,也不见得会阅读英文名著,因为英语的词汇变化快,50年就是古籍了。每天阅读一份大的英文报,也会翻字典或辞典。我回来就开始有样学样,每天阅读一两篇英文,开始是50个单词,现在能读到500个词汇的短文了。我规定自己每天记10个单词,三年的时间,除去忘掉的,怎么的,也能记住四千来个词汇吧。有了这些词汇垫底,阅读原著应该不成问题了。
      背书,是学习语言的最好方式,尤其是外语,除口语外,要掌握书面语,就靠背书。我读大学时,遇到一位日本学生,他能够用汉语把整首《离骚》背得滚瓜烂熟。我当时惭愧极了,因为除了开头的几句“帝高阳之苗裔兮,正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之外,我只会背“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其它的都不会了。这位日本朋友促使我下决心要背诵一点艰涩的文字。
      每天早上,我会准时在课室里陪我的学生诵读。有时,学生诵读“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我在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我们从一年级的“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开始,到二年级的“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到三年级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到四年级的“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以君子乎?”到五年级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到六年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溟。南冥者,天池也。”每天坚持,整本整本地背诵,滚瓜烂熟,反复巩固,六年,我们背诵了五百多首古诗词,背完了《弟子规》《三字经》《千字文》《大学》《中庸》《论语》《老子》,选背了《孟子》《庄子》《古文观止》泰戈尔的《吉檀迦利》《飞鸟集》和《狄金森诗选》以及许多优美的散文诗。比如,海明威的《真正的高贵》,罗曼·罗兰在《巨人三传》里的三篇序言,鲁迅《野草》中的序。这些文字,深深刻在孩子们的记忆深处的同时,也或多或少留在我的心田里。我特别感激恩斯特·卡西尔的《人论》这本书。他说“人是符号的动物”。把他这个观点,跟帕斯卡尔说的“人是思想的苇草”联合起来看,人就是依仗文字符号思想的动物。这么多年来,依着这些文字符号,我走过了人生长长的若干段漆黑的路。而我同样相信,我带给每一个学生小学六年的母语学习经历,也会是终生难忘的。
      所以,教师,是阅读的引路人,是素读经典的示范者,没有教师的阅读,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阅读课堂,也不可能培养出爱读书的学生。
      “素读”课程如何进课堂?
      一、“素读”的时间哪里来?
      我们来算算现在的授课时数,每周平均是7节课,一节课是四十分钟,我们学校现在是三十五分钟。一个学期除去节假日按十六周授课时间来算,总共授课时间是不到75个小时。那么一学年用来学语文的时间不也就六天而已。而大多数语文老师都是班主任,经常要挪用大量的时间去处理班级琐事。真正用来学语文的时间多吗?不多。
      但是,却很费劲。一个学期来下,教研员、授课老师、家长、学生费尽心力就是奈何不了那三十来篇课文的语文书。为什么?问题当然是数不胜数。比如,同样一篇课文,不同的老师会有截然不同的教法。教法不同,其实内容的裁定上也是截然不同的。语文书中的每一篇课文,似乎什么都要我们教,结果是洞越挖越深,光明和养分越来越少。师生都在洞里挣扎着。
      我侧向于把课文当做范文来教。我觉得语文教材中的选文提供的仅是范例,完全不必把整个学期的时间都耗在语文书里。高年级一周7节语文课,我这样来安排:一节经典诵读课,一节课外阅读课,一节习作宣读课,剩下的四节是语文课。如此算来,除了练习,一个学期真正用在语文课本上的课时数大概就是60多个课时。平均两课时一篇课文。我的课简单到只有三个环节:一是课前学,二是师生评讲课文特色,三是通背课文。
      课前,让孩子把每篇课文读熟,熟悉生字词。正式上课,我会根据课文听写或听说:比如《桂林山水》,我说:“桂林的水真静啊——”,学生就能基本说出下一句,不要求百分之百的符合原文,但关键词句要对。将预习熟读课文作为教教材的重要环节,所有的课文让学生自己读熟练,能力强的孩子甚至先背诵下来。一册教材的课文只有三十篇左右,通背并不是难事。用于课前学的预习时间只需三十次作业,有预习作业的时候就不用写其它的书面作业。交给学生一定的自学方法,比如预习时,让学生用简易的思维导图从三个层面解读课文:A、写什么——内容追问;B、怎样写——对叙述章法谋篇的揣摩;C、知识点——对修辞句法及精彩片段的研读。正式上课时,就直接突破重点和难点,避免漫谈无度。
      我始终觉得教师一定要根据自己的个性来上课。我属于不善于在细节上下功夫的人,那些大师级的精美课我一点都学不来。也曾经下功夫去揣摩过那些设计很精致的课例,搬到自己的课堂上时却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还把正式的写作教学放在五年级才开始。中低年级全是学生的自由日记,每天自己写一段话或一篇日记。我称这段时间我“素记”训练期——朴素的、真实的记录自己的生活。目的不是获的写作技巧,而是养成运用文字的习惯和信心。每天的作业就是读书、采蜜,低年级规定十分钟的日记时间,中年级是二十分钟,能写则写,不能写就收笔。加上教师每天不遗余力的鼓励,没有经过作文训练的孩子一样能写出好文章。因为他的阅读量起着关键的作用。五年级后,再讲作文技法,一切就水到渠成,毫不费力。学生的作文能力不是靠老师讲出来的,是自己读来的,是靠教师的鼓励提高的。我的班级周报就是学生自觉写作的动力源泉。每周两期的作文周报成为学生和家长关注习作水平的窗口,所有在周报上发表的文章都是学生互评互改,教师只提供参考意见。这省去了我一本本批改作文的时间。(关于作文周报的做法,给大家介绍一个比我做的更好的老师,就是管建刚,他最近出了一本书叫《我的作文教学革命》,非常好。我原来的做法成本比较高,都能弄成彩色,插图,每周两期也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有文章被刊用。管老师的操作可以移植,简单易行,我这个学期参考了他的做法,简单多了。他还有一整套的激励措施考试。)
      二、“素读”有量日日清
      每天要有一定的“素读”量。我这样来规划孩子们的“素读”量:每个孩子每天坚持背诵100字左右的文段,一学年除去节假日,每个孩子按在校日为180天计算,六年就可背诵十万多字的文章;而此外再引导孩子每天阅读5000字左右的文选,一学年就是90万字左右的阅读量,六年就是500万字以上的阅读量。这还是最低的估算。我们的新课标规定小学生的最低阅读量是154万字,一二年级要求每个学生的阅读量要达到5万字以上,可网上公布的数据显示,能达到这个要求的是少之又少。老师和学生依然难从高耗低效的语文困境中突围。而对记诵量就根本没有提。我们现在是对学英语的要求很明确,有准确的记诵量,母语却没有。
      “素读”的作业要在校内完成。要巧妙地利用好零碎的时间,组织好有趣的形式,早读十分钟,下午十分钟,有时是语文课挪出五到十分钟,坚持五六年,奇迹就发生了。
      早读很重要。在学校取消早读课之后,我依然坚持每天陪那些自愿回校早读的孩子一起读书。正如崔姆•吉利斯在《朗读手册》中引用奥维尔•普瑞斯科特所言:“很少有孩子会主动喜欢上阅读,通常都必须有某个人引领他们进入书中奇妙的世界。”老师的引领很重要。我喜欢让孩子们以读书声开始每天的课程,我也喜欢让孩子们见到被我捧读的文字。
      凡是要背诵的文字还是在校内清要好。一本书,坚持每天几行,一学期总背会了。化整为零,寒暑不变,日有所诵,集腋成裘。
      我给一个学生六年的语文学习订了一个整体的规划目标:背诵十万字,读破百部书,写下千万言。在实践中,我总结的经典“素读”的基本操作方法是:大经典,同并进;放声读,能成诵;重记忆,轻讲解;诵新篇,常温故。
      首先,根据年段选好读本。在经典诵读教材的选编上,前人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经验,我们可以借鉴。比如,为识字计,最好是以明清时期的蒙学读本开始,对识字有绝好的帮助。(举〈千字文〉的例子。儿歌,童谣也可以渗透一些,相伴每天回家阅读童话故事,两个学年就可以解决基本的识字问题了。许多学前没有任何识字经验的孩子,经过一个学年的诵读,都可以自主阅读普通的儿童文学了。虽然有很多人拒绝明清之前的读本,我个人认为“三百千”和《声律启蒙》这样的书,文字非常美,内容也基本健康。我们来看看,明清时期的人用什么语言跟孩子说话的:
      晨必盥,兼漱口;便尿回,辄净手……
      十二个字,朗朗上口,把一个孩子晨起洗漱以及上厕所后该有的卫生习惯讲得这么具体而精炼,除了汉语,世界上还有哪个民族的语言能有这样的功力?
      再看这样的文字:
      明对暗,淡对浓,上智对中庸。镜奁对衣笥,野杵对村舂。花灼烁,草蒙茸,九夏对三冬。台高名戏马,斋小号蟠龙。手擘蟹鳌从毕卓,身披鹤氅自王恭。五老锋高,秀插云霄如玉笔;三姑石大,响传风雨若金镛。
      94个字一段,典雅的文字,妙曼的音律,集历史、地理、天文和论理于一体,单从文字而言,这样的语言读多了,就不会让大量的汉字躺在字典里沉睡了。语文课应该尽量为孩子们创造机会认识更多的汉字,而不仅仅是课本上那几个字。
      当然,像我们的同行丁慈矿老师编的《小学对课》也很不错。你听:
      天对地,室对家,落日对流霞。黄莺对翠鸟,甜菜对苦瓜。狗尾草,鸡冠花,白鹭对乌鸦。门前栽果树,塘里养鱼虾。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九枝花。
      这样的文字读多了,人会有诗性的。五年级下期,我们学了吕岩的《牧童》:
      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我怎么也没想到,班里一个十分腼腆内向的叫彭紫盈的女孩在日记里把它改成了《声律启蒙》中的句式:
      草对笛,铺对弄。横野对晚风。六七里,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中。
      还在日记里注明:老师,后面的不对仗,怎么办?我们全班读过后,集众人之所长,改为这样:
      草对笛,铺对弄。横野对晚风。饱饭黄昏后,卧月蓑衣中。六七里,三四声。草埔六七里,笛弄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复去卧月蓑衣中。
      还有更经典的。现在英国留学的一个姓徐的女孩,三年级时我教了她们好几首小令《如梦令》之后,写出这样的词来:
      常记天河北路,爸爸饮酒过度。醉眼闯红灯,却被警察捉住。呕吐,呕吐,引来野狗无数。
      万般刚毅化为绕指柔,那个忙于生意的父亲,立誓从此酒不致醉。
      我把这个同学的这首词在班上读过后,有个叫忠恕的孩子有天也写了这样的一首词:
      昨日商场日暮,小子昂首阔步。掏出两元钱,捧走美味食物。忠恕,忠恕,吃得下泻上吐。
      假冒名牌可恶,害我毒素满腹。上当还受罪,且向何方投诉?求助,求助,增加打假力度!
      其二,利用班级的优势开展活泼的“素读”课,效果会更好。
      (1)以《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声律启蒙》等韵文为主的诵读内容,最好是采用集体分组巡回接力的形式。这种形式比独个的诵读有趣,也容易记,我们试试看——
      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②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③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④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① 云腾致雨 露结为霜
      ②金生丽水 玉出昆冈
      ③剑号巨阙 珠称夜光
      ④果珍李柰 菜重芥姜
      三四遍回返复踏之后,就能背诵了。也可以采用递进式的推进法,我们称为顶针式,学生也很喜欢。比如:
      ①海咸河淡 鳞潜羽翔
      ②鳞潜羽翔 龙师火帝
      ③龙师火帝 鸟官人皇
      ④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
      ①始制文字 乃服衣裳 ……
      接力读,让学生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始终处于一种比赛状态中,好胜是孩子的天性,“与人斗,其乐无穷”,他们不会觉得累。
      (2)长诗可用表演的形式,一开始就让学生进入角色。比如,《春江花月夜》是一首长诗,250多个字,如果按照一般的读法,学生会很烦闷,而且容易乱,前后会颠倒。如果是独个人自己练习背诵,过一段时间你又会忘记了。但是,一开始就设置好人物角色,有的领背,有的和声,有的唱,就不一样了,不仅有趣,还不会错乱。
      (男领)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女领)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齐:快板式)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
      ……
      (唱)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3)教给学生吟诵的基本方法,自创吟诵的旋律。
      吟诵,是一种古老的读书法。我们现在受媒体的误导,总认为古代的吟诵是很枯燥的,没有趣味的。其实,吟诵有很多乐趣。词和格律诗也就是近体诗,按照平水韵的规则来吟诵。一般遵循:平长仄短,平高仄低;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尾字可长亦可短。(插入《破阵子》和叶嘉莹的吟诵)。格律诗的吟诵难在定调,不过,只要反复琢磨好一首诗词的格律和情感基调,还是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吟诵调子的。我也没有完全遵守吟诵的规则,只要方便记诵就行。比如,李煜的《相见欢》(分分平仄)
      (领)林花谢了春红,(合:花谢春还红)
      (领)太匆匆!      (齐:太匆匆呀,太匆匆!)
      (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男合:朝寒雨啊!女合:晚寒风!)
      (领)胭脂泪,相留醉,(齐)几时重?
      (齐)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们现在爱听传统戏曲的人少了,这跟不会吟诵有很大关系。因为戏曲的吐字发音很讲究,必须是以吟诵为基础的。尤其是近体诗的吟诵,平仄格律都注意到了。汉语的音乐质感是很奇妙的。如果没有这种音乐特性,古诗词就不可能这么美了。我们现在读诗词只注意到文字的意思,而没有释放诗词的音乐信息,诗与歌本来是一体的呀。
      不过,我们现在可能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这种吟诵的方式了。学生如果没有经过训练,一开始会笑倒的。但可以改良一下,把吟诵穿插在教学中,作为记忆的一个方式。我时常将即兴吟诵时的内容用ppt中的“录制旁白”或电脑下载的录音软件录下来,放给学生听,课间也放,不断刺激,就不会忘记了。
      自由诗不受格律限制,可以自由吟诵。为了让学生乐于接受,我时常会配以旋律,唱出来。如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4)伴随着吟诵穿插的吟唱,这种读法很好玩的,我们来试试——
      长安遇冯著  (领读)
      韦应物(和声——韦应物)
      (领)客从东方来,衣上灞陵雨 (和——哦,灞陵雨呀!)
      (领)问客何为来?(和——何为来呀?)采山因买斧。(齐:噢,采山因买斧!)
      (领)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和——花正开呀,燕新乳!)
      (领)昨别今已春,鬓丝生几缕?(和——唉,鬓丝生几缕?)
      (齐唱——昨别今已春,鬓丝生几缕?唉,鬓丝生几缕?)
      吟唱,还可以很好地帮助学生理解诗意。我教李白的《将进酒》时,一开始,孩子们读的腔调完全是高昂兴奋的——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学生读时,豪气尽显,却领会不了“万古愁”的沉痛和忿懑。于是,设计了几句关键的唱曲,你听——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当学生听到这样沉郁低缓而激愤的曲调时,就开始反省刚才的读法,注意到诗中的几处关键的“反语”手法:“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意境就顺带出来了。总觉得,诗,不需要讲得太透,但要了解大致的意境。
      唱还是最好的记忆方式。比如,弘一法师的“长亭外,古道边……”很多人不记得全词,可是,借助歌唱就能继续回忆后面的词了。你记不住屈原的《橘颂》,就唱吧:“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多美的旋律,一唱三叹,油然流动。
      不仅诗词类的文体可以吟唱,散文体的古文也可以读唱相和。比如《大学》,香港很多小学编成健身操或舞蹈。
      (5)“听读”,是最好的复习和熟悉方式。我把很多诵读的内容先录下来变成MP3的格式,用电脑接上音响反复播放。包括学生的诵读也可以这样录制。他们带回家去听。我在家也这样教女儿,把她每次的跟读录下来,她百听不厌。反复听的目的是为了反复读。曾国藩说:人生有三乐,读书出金石之声,一乐也。读到这种境地,就没有什么记不住的文字了。熟听能读、熟读能诵。(听录音——)
      (6)纯文言体的内容如何“素读”呢?
      我设计一个比较固定的课程模式:(看课件——以“素读”《老子》为例)
      (7)贵在坚持,重在复习
      螺旋式上升,诵新篇,不忘温故章。每次要回头复习前几天的内容,再开始读新的内容。坚持的功力是无穷的。滴水穿石,集腋成裘,积跬步以至千里,这些智慧亘古不变。老子》说得更好:“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开始的谨慎一直贯彻整个过程,才会有完满的功效。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任何事情仅凭一时的热诚是不可能持久的。其实,要背下几部书是一件宏大的艰巨的工程,但要是有方法,就不会成为苦役。坚持,就是好方法的之一。世界上任何艺术都是坚持的结果。
      (8)经典“素读”与课外的海量阅读齐步走
      每个学期,我们都集体阅读五本书,四本是浏览式读,读情节就可以了,其中一本是精读,得逐字逐句地读。精读的书我会动员家长参与,像五年级我们全班同读《三国演义》,很多家长真的是跟着孩子把这本书朗读过一遍的。我要求读原著,特别差的那几个可以读简易版的。很多孩子一开始都说读得很吃力,到十几回之后就没什么阻碍了。
      课外阅读的书搬进课堂有一个很好的妙处,就是能延伸阅读的空间,能在教师的点播中获得阅读的深刻体验。比如,有的孩子在读《三国演义》时,喜欢了其中的卷首词——《三国演义》卷首词罗贯中: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告诉孩子们,这首《临江仙》的出处可能是跟宋朝陈与义的一首词有直接关系。大家看——《临江仙·  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陈与义: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英豪。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读读议议之中,有孩子说也许罗贯中就是读了这首词,才引发了创作《三国演义》的灵感,你看书中描写的每一个故事都像是作者的“旧游”;有孩子说,罗贯中的这首词基本是仿照陈与义的,连词牌都一样,但是,他的这一首比陈与义的更豪迈,更有气魄,而不仅仅是对世事人物的感叹;有个孩子说,抄袭原来自古就有,不是新鲜事。
      我不加裁判,却以此为引线,让他们不经意处接受了陈与义的另一首《临江仙》:
      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多好的词啊!什么是哀而不伤的人生常态?人生纵然多逆境,一杯淡酒敬东风。古人比我们做得好。
      我习惯以一引十地带孩子们在课外书籍中漫游。比如,以《三国演义》为话题,我们还学了苏轼的《念奴娇——大江东去》和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背诵了《前赤壁赋》,把与此书相关的背景文字补充进去,激起一些孩子去阅读《三国志》。
      每天的阅读也要有一定的预设量。我规定中高年级每天阅读5000字以上的文章。设计阅读跟踪表,定时定量,每天坚持,要家长参与。新课标规定小学毕业的阅读量是一百五十多万字,然而,网上有统计数据,能达到这个量的是凤毛麟角。其实,只要规划好,这个量一个学期就能突破了。我现在的班级中,有一大半的孩子阅读了400多本书。令人高兴的是,有几个孩子的阅读品位已经非一般的同龄人可比,他们几乎鄙视简缩版或白话版的章回体小说,都是读原著,《东周列国志》《世说新语》“二十四史”等等都是读原著。高年级每天阅读两万字左右是很轻松的事。一本《三国演义》两个星期就可以读完了。这种半文言性质的阅读对孩子一生都很有益。经过文言熏陶和没有读过文言的人,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小学生,经过文言训练的孩子,运用文字的能力会自如从容,文字的美感会不经意间流露。